间才能达到这种不带烟火气的境地。伴着堂鼓声而起的是那种也只有到了大明朝的嘉靖年间才有的曲笛声,这笛声明明就是眼前坐在那儿的笛师吹出的,却让人感觉到它是从偌大的厅堂上方那遥远的天空传来。
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艺术形式之一——昆曲刚刚成熟的时候,这时在这里演奏的是从苏州请来的天下昆曲第一班。
伴着昆曲的演奏,像是一片云,又像是一溪流水,一匹偌长的丝绸拂着大堂正中那条扶手栏杆中间长长的楼梯向上流去。拂过楼梯的丝绸像是有颜色,又像是没有颜色;有图案,又像是没有图案;一丈,两丈,三丈,四丈、五丈。长长的丝绸的那端是披在一个苗条女子的肩上。堂鼓声和曲笛声所演奏的这只曲牌拿捏得竟是如此天衣无缝,那披着丝绸的女子刚走到了二楼梯级的尽头,回眸一笑,曲牌也终了。
地面大厅堂的北边,也就是那一座长长的楼梯的对面响起了拊掌声。
坐在一长排椅子上的人都含笑站起了。正中间那人便是胡宗宪,紧挨在他左侧的是今天掌盘子的杨金水,站在他右边的是浙江布政使郑泌昌和浙江按察使何茂才。再两边便是五个衣着华丽的富商。这几个富商一眼就能看出“非我族类”,其中两个高鼻深目,另三个皮肤特别黝黑,刚才的掌声就是他们拍出来的。
“掌烛!”杨金水带着笑尖声命道。
立刻便有两行随从一人手里擎着一个点燃的烛台从大厅两侧的两道门中走了过来。杨金水和郑泌昌、何茂才还有那几个异域富商每人从一个随从手里接过一支烛火。唯有胡宗宪的手没有伸向烛台,郑泌昌、何茂才立刻向他询望过去。
胡宗宪清癯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杨公公和你们领着看吧。”
杨金水笑着接道:“部堂大人这一向也着实累了,可我们也不敢让您走。您还得在这儿坐着歇歇,待会儿能卖出多少丝绸运往西洋,派多少兵船护送,都得您拍板呢。”
说到这里,他笑对着身旁的郑泌昌、何茂才和那几个异域商人:“来,来,咱们去看货。”
说着,他擎着烛台在前,向仍然拂在楼梯上的那匹丝绸走去,一边走一边又尖声说道:“灭灯!”
是早就准备好的,原来高挂在二楼回廊上的每盏灯笼旁站着的人立刻挑灭了那些灯笼。高大的厅堂立刻暗了下来,只有那几个人手里擎着的烛火在厅堂中央浮出一团光圈。
在手中烛光的照射下,杨金水的面容更明晰了,那是一张典型的太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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