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面双腿叠放,松弛靠坐在椅背上的钟漱石,从冗长的文件里抬头,蹙着的眉头闻声展开,还没看清孟葭的长相,先下结论。
再隔着车窗缝隙眺去一眼,小女生大约十七八,削肩细腰,容貌如珠贝昭然。压得住这份玉泉泠泠的音调。
钟漱石来广州公干,七点刚散会。临行前,受老师孟维钧的托付,探望他多年未曾尽心的岳母和女儿。
孟院长的原配夫人是广州人,只是,京中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
在外人眼中都只以为,孟维钧与谭宗和两口子,是大才子配世家女的佳话。
谭家的秘密很多,这只是其中,绝不能提的一项。是谭二小姐难愈的夙疾。
有一年,新来的佣人口无遮掩,私下议论说,好像在哪儿见过孟维钧,当时他手中牵着另一个漂亮女人。过了几日,传到不可一世的谭小姐耳朵里,没两天就寻了个打碎碟盏的错法儿,让她去别处高就,说家里养不起这样手脚粗笨的。
郑廷说,“跟你打听一下,黄梧妹女士家是从这儿上去吧?”
他是钟漱石的秘书。
说是秘书,但钟漱石称他廷叔。这是钟老爷子为他挑的人,从他毕业起就跟在左右,专门为他打点私人事务。
孟葭留了一个心眼,“是的,沿着这里一直往上。”
车缓缓从她面前开过,孟葭没有注意到一道探寻的目光,从她脸上扑闪而过。
她只看见了一张鼻骨高挺的俊雅侧脸,短暂的被山道两旁的路灯映亮过后,又沉灭下去。
钟漱石在半开的铁栅栏门前下车,修长的手指转动下领节,扯松两襟后,再妥帖地收一收紧,脸上冷淡又漠然的神情,也祛了大半。
他此行公务繁忙,这一点时间也是强挤出来的,否则不会等到晚上才来拜访。多少失了当晚辈的礼数。
也只得孟维钧,是他的授业恩师,才有这天大的面子。
郑廷跟上,把礼盒从后备箱提出来。他问,“不知道老人家睡了没有?”
钟漱石从容吩咐:“去敲门。”
张妈刚要睡下,听见外头的动静,出来瞧,“请问你是?”
郑廷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孟院长托我家先生,来看望老太太。”
张妈把他们迎到正厅,周到的泡上茶,“你们稍等,我去请老夫人出来。”
黄梧妹紧张外孙女,这几夜都睡得不好。张妈去叫时,她早换好了一身苏绣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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