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还没过去,天幕一片寥清,边际的淡色将显未显。
正是这个夤夜刚过的时辰,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然而有实体的形物都是不辨颜色的影翳,冷峭的高枝刺在空中,相宅高大的玄门朱墙蒙着一层暗沉。
照亮它们的是明烛撑起的一片焰光,巷中一驾宽大的黑色车辇候在门前,大门敞开着,两侧是八骑整齐列队的骑士,各自举着一支火把。
脚步从院中传出来,渐渐到了门庭,朱衣男人一手扶上门框,而后身体倚在上面,回头低声道:“叔父,过少陇时,一定记得去瞧瞧大崆峒的雪景,实在是素世玉天。”
这位侄儿是醉生双颊的样子,昨夜宅里几位紫衣故人饮谈半夜,他喝得最多,李度从他脸上收回目光,轻吐口气,白雾转眼在凛冽的冬风中消散。
这是腊月二十九日最早一刻的凌晨,年关的味道已在街道集市上热烈起来,但这个时辰却只有寂静与冷清,饯别已过,李度人生中最后一次踏过这座门庭,来到惯乘的车辇前时却莫名驻足了片刻。
他紧了紧氅子,挥手遣两位举伞的侍女入了车驾,自己却抬手牵了下旁边缰绳,那布衣的旧郎将连忙下马,有些敬惧无措地扶着他乘了上去。
李度抬手扯了下缰绳,仿佛想从苍老的手臂中汲得一些力量感,胯下黑驹随之轻轻一动,久经驯化的健壮身躯显得很温和乖顺。
“许久未见叔父乘马了,人们说李家公子当年状元游街,侄儿却无幸见到。”李翰飞一笑,向旁边吩咐道,“给叔父佩枚暖玉。”
李度挺坐在马鞍上,高过众人的视线直直望向巷子尽头,这副视角竟显得有些熟悉而陌生。
其实年轻早朝时从来是单人一骑,在整座城刚刚开始苏醒时已驰至皇城,路程不过也只一刻钟多些,这条上朝的路他走了几十年。
然而后来或许年纪大了,或许倦了,开始乘车后就没再上过马背,再后来甚至很少再撩起车帘,偶尔掀起窗帘,也不过只见一角。
如今重新坐回马背上,这每日出入的巷子才又以几十年前的视角向他展开,令他在这个年纪难得又收获一份新意。
李度牵缰回眸,淡声道:“今晨有感,我到车辇上写一诗,遣人拿来给你。”
李翰飞抚手,笑道:“那侄儿就在门前静候叔父墨宝了。”
丈许外一位佩剑的青衣到下马的旧郎将身边,凑头低声报道:“洪大家,监门卫权令都交接了,齐将军托我祝您前程……”
负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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